■邢俊霞

江南水乡是我梦里的诗和远方之一。我对它的痴念来自戴望舒的《油纸伞》，一把雨伞、几条小巷、默默行着的姑娘，简单的故事脉络勾画出一个迷蒙意境。自那时起，丁香般的惆怅便散落在我的心底，又涌出层层叠叠的寂寥，渴望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也撑着一把油纸伞，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或散步在仄逼小巷，随其曲折回转，就像寻觅着一个个埋藏在历史陈迹中的故事。

这天，女儿、女婿陪我到上海附近的江南水乡——枫径古镇游玩。车窗外，绿树着青衣盛装而立，摇曳生姿。繁花穿上了鲜艳艳的衣服，在细风的吹拂下左右顾盼，流连着动人的妩媚。风驰电掣的汽车把跟踪的风远远甩在了后边。光和影漫过车窗，在脸上、手背上流动，我竟有浅浅的慵懒。

踏入景点，枫泾镇简介倚墙而立：古镇成市于宋，建镇于元，是一个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的文明古镇，地跨吴越两界。枫泾镇为典型的江南水乡集镇，周围水网遍布，区内河道纵横，素有“三步两座桥，一望十条港”之称，镇区多小圩，形似荷叶；境内林木荫翳，庐舍鳞次，清流急湍，且遍植荷花，清雅秀美，故又称“清风泾”“枫溪”，别号“芙蓉镇”。

信步古镇，果如介绍所言，但见水网遍布，遇水叠桥。家家临水而居，且房子多为原汁原味的老建筑，房子与基地间有着某种美学上的联系，一种诗意的联结。古屋重檐叠瓦，勾栏亭阁，随处可见上面留有画作。临河处近水楼台，层层石级通向河道，台阶上，见一小儿投石子入河，石子瞬间沉底，水面上泛起波状涟漪，久久才复归平静。这一幕于我人生中只是途中一景，又如昙花一现，但看小儿乐不可支的兴奋程度，这也许会成为他一生难忘的甜蜜回忆。抬头看，偶见古屋主人倚朱阁而立，似有所悟，又似无所思。小轩窗旁，未见步摇簪花、正待装饰的妙龄女郎，却见一株株鲜花含苞待放。小河里间或有大大小小的江南乌篷船穿行其中，成就古镇曼妙多姿的水乡风光。

枫径的小巷不长，仄逼而曲折，小巷两侧市肆林立，大小不一。其中当地名吃居多，诸如丁蹄，有冷吃“香”、熟吃“糯”的独特味道；又如熏拉丝，这是种熟食，色泽金黄、肉质细嫩、口感独特、味道鲜美。可是，如果我不说，你知道这种味道美不胜收的“熏拉丝”到底是什么吗？嗨，说出来也许吓你一跳，就是农村水塘边常见的“蟾蜍”，俗名“癞蛤蟆”，经过去头扒皮、酱料腌渍、烟熏火烤之后，就变成了绝世美味，堂而皇之地走上宴席台面。

看流水，观小桥，古镇风光无限。流连中吃过五芳斋粽子，品过丁蹄，尝过熏拉丝，不知不觉间已至中午，突然发现枫径古镇饭店的名字也与众不同。我们走进一处店名为“半掩门”的饭店，果然店门如店名，只开一半掩着，上下两层，还有后堂，装修得古色古香，老桌子老凳子老椅子，与老街的氛围相得益彰，整体面积不算大，桌与桌之间摆放很紧凑，加上客人多略显拥挤。上二楼，临窗而坐，小桥流水人家，吹着风，赏着河边的景色，心旷神怡。我痴痴地望向络绎不绝的行人，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看过的一段话：“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都行色匆匆，遇见了，淡漠地看上一眼，谁也看不穿别人身后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不是住着这么一个人。”

天遂人愿，午饭过后有雨落下，只一小会儿，行人撑开的雨伞就成了古镇的另一种风景。我冷静地审视着枫径古镇，扳着指头计算着一个个从古镇走过的日子。我想，那应该是一种不断被更新的美丽，一种经岁月砥砺的沧桑。

枫径古镇，从历史中走来，也注定要走向历史。我从江南打马而过，又或许我的足迹也会成为历史……但是此刻，这一切我都无暇顾及，只是把这江南水乡当成弓，把自己当成箭射出去，任古巷、古屋、小桥、流水澎湃着心房。那由于惯性而走出身体的灵魂，在不经意间走进梦里的坦然，等待着明日的阳光，透过心灵的窗户，化作诗意的文字映射在我的眼前。

■人在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