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4日,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在北京电影学院礼堂召开颁奖典礼,向白桦先生颁发第三届中国电影编剧终身成就奖。授奖词是这样写的: 他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剧作家。他是新中国成立后诗化电影的倡导者和追求者。他的电影创作中,渗透着浓浓的诗意;他的人生履历中,流淌着光影的故事。他坚持原创,坚持文学道义与独立表达,即便为此曾遭受不公,也从未改变立场。他拥有卓越才华,笔触却探向民间疾苦;他曾历经磨难,目光却总是望向高处。他的《苦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太阳与人》,形象地寓意了他的人生。他跟电影是一场苦恋,他的创作,是太阳与人的关系。《山间铃响马帮来》《曙光》《今夜星光灿烂》,他的这些电影作品,回响着美丽的声音,绽放着灿烂的形象,在银幕上留下了永恒的光影。2005年,他出版了《每一颗星都照亮过黑夜》。这是他的生动写照,也是他的不懈追求。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和中国电影编剧研究院特向白桦先生颁发编剧终身成就奖。
白桦先生深深眷恋着家乡,生前表示自己要叶落归根,骨灰洒在信阳老家。这是他公开发表在《南方周末》的一篇文章。他希望:“火化后的骨灰由我的儿子和孙女们,悄悄送往老家河南省信阳市东北郊的阳山脚下,洒在田野、树林、草丛和溪水里。”
身后已无事 白 桦 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在清明时节都要在先人坟前插一束白幡,酹一壶水酒,供一盘果蔬,烧一叠纸钱,点三炷檀香。这是千百年的习俗。但是,今天还有些人把殡葬和祭扫当作私欲的宣泄,成为生前对社会资源的掠夺和占有的继续。墓穴越来越豪华,楼台亭阁,不一而足,恨不能把人间万物都装进坟墓。经营墓园的商家,咫尺百万。有些甚至有钱也被拒之园外,死者也要按等级“入住”。贫苦人生前无住所,死后也难有葬身之地。 当然,殡葬陋习并不始于今日。远在殷商,奴隶主们不仅生前对奴隶拥有生杀予夺的权柄,死后仍然要奴隶们为他们殉葬。到了春秋时期,这种残酷的陋习已经难以为继了,大多数奴隶主被迫将人殉改为俑殉,即使如此,鲁国大夫孔丘仍然难以接受,曾经情不自禁地发出“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喟叹。两千年后,毛泽东也曾感慨万千地引用过这句名言。人殉实际上一直到宋、明还在某些权贵间延续。我以为,那些已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国君,还要赖在九龙宝座上瞎指挥,草菅人命,其实也是变相的人殉。与其说这些陋习来源于人性的虚荣,不如说来自根深蒂固的占有欲。这些达官贵人有一个极大的误区,以为死后仍然能够享用他生前拥有的荣华富贵、声色犬马,并永远占有公共的资源。不对!死就是灭,就是了,就是尽。悲观者曰“弃世”,达观者曰“超脱”。佛家曰“圆寂”。道家曰“羽化”。至于“身后名”,美名抑或恶名,即使你是叱咤风云的伟人,后人也不会相信你夫子自道的碑文、大传。最极端的例子就是秦始皇,这个暴君,登基之始就对死亡惊恐万状了,因为他难以想象这个由他任意盘剥享用的人世间,最后会不属于自己。于是他广招方士,一次又一次命他们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同时利用手里的极权,兴师动众,为自己建造了空前超级豪华与宽阔的墓室,制作了成千上万的兵马俑在他身旁列阵,庞大武库里堆放着无以数计的刀枪剑戟,可他能重新挥师出征吗?这个杀人如麻的帝王,能提起剑来,斩杀一个今天的掘墓人吗?显然不能。嬴政死于炎夏的旅途之中,在尘土飞扬的车辇上已经臭气熏天了,说明他也是一具速朽的尸骨。至于他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由后人去辨认,他自己已经无力置喙了。其实,坟墓、墓碑只是留给后人的一个念心,仅此而已。 有人曾经问我,你自己怎么面对你的身后事呢?能回答吗?当然,一个八十开外的人了,难道还讳言死亡么?我的回答是:身后已无事,尽量不占有人间资源,不订购墓地,不举行葬礼。火化后的骨灰由我的儿子和孙女们,悄悄送往老家河南省信阳市东北郊的阳山脚下,洒在田野、树林、草丛和溪水里。终点也是起点,与大自然一起永生。这是我给自己的礼遇,我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高的礼遇了!在那里,阳山脚下,是我父亲遇难的地方,1940年冬天日本侵略军宪兵队把他活埋在那里,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骸骨埋葬在哪一棵树下。但我多次都梦见他在咽最后一口气之前,嘶声喊叫的是我的名字。回到他身边不是可以了却我多年的心愿么,让父子之情归于永恒。我的儿孙辈,正好可以藉此返乡,看看祖祖辈辈的故里。站在生气盎然的灵秀大地上大喊一声爸爸,大喊一声爷爷,一定要比匍匐在墓碑上啜泣的感觉好得多。老家地处中原,山水之美却不亚于江南,那里是我苦难童年的天堂……
人生若溪 坎坷为歌 ——谨以此文纪念白桦先生 张新峰 早上起来打开手机,翻到微信朋友圈,突然从战友苏雨新的微信里了解到白桦先生已于凌晨2时15分仙逝。我一下子呆住了,前一阵子,我还和上海信阳商会的副会长兼秘书长连政商量,近期我们俩计划抽空去看望一下白桦先生,没有想到这竟变成无法实现的夙愿了。后悔的同时,也忆起了与白桦先生的点点滴滴,一切还都仿佛在昨天。 记得在一次初中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申荣立讲道:“大作家白桦是咱信阳人,我和他还都是信阳师范学校的校友,白桦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叫叶楠,也是一个大作家。弟兄俩都是咱们信阳读书人的骄傲。”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知道白桦这个名字。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关注这个老乡作家了。后来知道《曙光》《今夜星光灿烂》都是根据他的剧本改编成电影的,更加对白桦先生肃然起敬了。在我们那个年代,白桦先生俨然是家乡青年的青春偶像和精神动力。 部队是个大熔炉。怀揣着文学的梦想,和练好书法的抱负,1989年春天,我应征入伍到武警上海总队,成为一名光荣的武警战士。军校毕业后留校从事宣传工作,写文章是当干事的基本功。转眼间,军营生活已度过了三十个春秋,无论部队岗位怎样轮换,工作怎样调整,都一直没有间断手中的笔。每每战友讨论文学,提起白桦,我都很自豪地说,先生是我们信阳老乡,是我们信阳人的骄傲! 2013年9月24日,信阳平桥区时任副区长李以安一行五人,专程到上海白桦先生的家,向白桦先生汇报家乡正在筹备组建“叶楠、白桦文学馆”的事宜,此行主要想听取白桦先生的意见和收集些资料。晚上我有幸请家乡亲人小聚,席间聆听了平桥区作协主席陈斌先生讲述白桦文学馆的整个筹备过程,并分享他们到白桦先生家里的喜悦。同时,也为家乡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激动和欣慰!分别时,我还向陈斌老师索要了白桦先生家里的电话号码,以便日后登门讨教。 说来也巧,第二年春天,我所在的武警上海政治学院副政委肖耀华是一名著名的军旅作家,他收集了白桦先生很多著作,想拜见白桦先生并请他签名留念。我说我也早想去拜见白桦先生。提前几天,我就打电话到白桦先生家,接电话的是白桦先生家里的保姆。她告诉我白桦先生正在华山医院住院,在6号楼17层2号病房。2014年4月17日的上午,沪上春光明媚,我和肖副政委带上水果和鲜花,赶到病房。白桦先生正在输液,穿着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看上去精神还好,满头银丝,一个慈祥睿智的长者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和肖副政委难免有些激动,向白桦先生说明来意后,白桦先生见到我们是军人,也格外亲切。吊瓶中还有一些药水没有输完,他就招呼护士不要输了。让护士拔掉针头,白桦先生便一本一本地翻看肖副政委带去的著作,白桦先生笑着说,有些书我自己也没有了,你在哪里收集这么全?先生很高兴地签好名后,便问起我们在部队的生活。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白桦先生思路清晰,谈吐风趣幽默,这是先生第一次留给我们的印象。后来肖副政委又专程去了一趟他家里,再次拜访白桦先生,我则因为部队临时有任务,没有去成,留下了终生遗憾! 2015年夏天,我正好回乡探亲,家乡的“叶楠、白桦文学馆”已经在郝堂村落成。书法好友陈思杰专程陪我详细参观学习了文学馆中的珍贵史料,使我更进一步加深了对白桦先生的了解和认知,也更增添了对白桦先生的景仰和爱戴! 雪落白桦静悄悄,白桦先生走了,家乡永远为您亮起一盏白桦灯。您的仙逝,是古申信阳之丧!也是申城上海之丧!更是中国文坛之丧!今天的朋友圈为这颗文坛巨星刷了屏,上海各界人士都在悄悄地以不同方式来悼念这位信阳籍的老人——文坛巨星白桦先生! 武警上海总队执勤一支队宣传干事、军中小才子苏雨新回忆道,《白桦文集》里,他最爱读的是先生的一首诗歌《船》。2016年初夏,他在上影集团一位友人的引荐下,有幸到华山医院拜见了正在治疗的白桦先生。先生告诫他,“青年人爱读诗的不多,诗是浓缩,是历练,能激发年轻人的斗志。”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小苏耳边,成为激励小苏在部队里刻苦训练、建功立业的座右铭。 上海女作家、书法家徐羽菡老师在得知白桦先生仙逝后,告诉我,去年11月20日,她还同女儿、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千夜一同前往华山医院探望先生,那天正好赶上先生89岁生日,俩人赶紧到楼下买了一束鲜花献给先生,回来为先生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其实,她们俩早已是白桦先生家里的常客,忆起当年白桦先生带病为自己的新书《遇见·你——艺坛名流访谈录》作序时,想起病榻上白桦先生还不忘鼓励女儿千夜好好写诗、早点出一本自己的诗集时,徐羽菡不禁潸然泪下…… 在得知白桦先生仙逝后,上海信阳商会率先发起了悼念白桦先生的倡议书,上海河南商会也积极组织豫籍200万名在沪乡亲沉痛悼念白桦先生! 巨星陨落,山水动容。先生已去,照亮了另外一个星空。 淮水泱泱,大别苍苍。山与水的交融,造就了信阳大地上的山峦起伏,蜿蜒曲折,冥冥之中也注定了家乡骄子白桦先生的曲折人生!正如他给何国栋先生题写的书法内容那样,人生为溪,坎坷为歌!(作者系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干部)
一个游子即将归来 ——纪念白桦先生 田 君 2019年1月15日一早,我和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忙碌,突然手机微信声不断,打开一看,是信阳市作协主席陈峻峰先生和信阳师院文学院院长沈文慧女士的微信,峻峰先生发来了一条连接,一看标题是《诗人、剧作家、小说家、散文家白桦今晨在上海逝世》,没等我反应过来,峻峰先生紧接着便发来建议,让我即刻向单位领导汇报,并联系上海方面协商发送唁电及派人前往吊唁等事宜。文慧院长则直接发来了建议,那就是信阳作家应该有所行动,看看能否在郝堂的“叶楠、白桦文学馆”搞一场纪念活动。看到两人的微信后,我即刻打开朋友圈,一则则关于白桦先生逝世的消息此时已经刷爆了朋友圈。 说来惭愧,作为白桦真正的老乡,原信阳县人,并从事文学创作三十年的我,一直无缘与先生见面,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先生身上所折射出的人性光辉却无时无刻不再照耀着我,尤其是平桥区在郝堂建成“叶楠、白桦文学馆”之后,每当有外地文友来信阳访问采风,“文学馆”成为了必经的一站,我们还经常会去那里喝茶聊天、谈论文学,那里俨然成了我们的一处精神家园。我坚信,这个“文学馆”的存在,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信阳文学的文脉所在。 白桦先生首先是一位享誉世界的文学家。他的创作几乎跨越了所有的文体。他具有超人的创作天赋,其作品涉及诗歌、小说、话剧剧本、电影剧本、电视剧本和散文随笔、报告文学等诸多体裁和极为广泛的题材领域。自16岁发表处女作至今,在长达八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各个文学门类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第一次参观“叶楠、白桦文学馆”,看到墙上所罗列的白桦先生创作一览表时,带给我很大的震撼,先生八十三岁时还在发表作品,这也激励着我们这些后来者,在创作之路上唯有向这位乡贤学习,哪怕永远只能望其项背,也当认真效法,无悔前行。纵观白桦先生的创作成就,他给我们最大的启发是,他的作品无一不深深扎根于现实的土壤,饱含着苦难与忧患意识。同时又涌动着澎湃的激情,以及深沉厚重的哲思。 所以,从另一个层面讲,白桦先生更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他身上所折射出的中国传统文人的气节和操守是当下很多一线作家身上所缺少的。白桦先生享有“当代文坛尊严的象征”,“代表了诗人的脊梁、知识分子的良知、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良心”等众多极高的评价。著名作家邵燕祥先生有一句评价白桦的话“中国文学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叶楠、白桦作品的精神价值,不仅属于中国,也将属于整个地球村的读者。”我认为极为恰当和公允。 白桦先生1947年参军之后离开信阳,至此之后的七十多年间,先生回信阳的次数不多,其中一次是回来参加信阳师范学校建校100周年庆典,先生对故乡看似无情,其实心中却满含深情。在他的笔下曾多次写到过故乡。在散文《故乡的河》中他写道:“当我第一次学写‘泉’字的时候,我想到的是贤山寺背后那股叮咚的泉水。当我第一次学写‘河’字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浉河。此后,当我一千次、一万次写到‘河’字的时候,我想到的还是浉河,那条在我心灵中永不干涸的、故乡的河!”他还自喻为“浉河边的一棵会思想的芦苇”。从这些表述看,一个思乡的游子情怀跃然纸上。如今,先生驾鹤西去,故乡的山水悲噎。就在我写这篇小文期间,白桦先生曾经就读过的两所母校,原信阳师范学校和原潢川中学的有关人员分别打来电话,询问有关发送唁电的事宜。可见,故乡也从未忘记过先生,并且一直以先生为荣。 一个远行他乡七十余载的游子即将魂归故里,信阳的山山水水已经准备就绪,时刻准备张开手臂欢迎游子的归来。(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信阳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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