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邱素敏 古人说:至人无梦。修炼到一定程度,便物我两忘。我一凡人,圣哲的境界难以企及,即使白天小憩,也会“铁马冰河入梦来”。我被梦困扰数年,怎就偏偏还给女儿起了“梦”字,自找烦恼? 我的做梦史,细算已30年了,这个可恶的东西,搭着青春期的快车,呼啸而来。 我初二时学校加了四门功课,犹如天书。晚上往床上一倒,老师就蹿进梦里举着教鞭敲我:糨糊、糨糊……夜这块黑土,盛开的不是花,全是老师的教鞭。 婚后,兜里的两毛钱就是全部家当,发财梦似电视剧一样,一集接一集,有时还隔夜重播。铜钱,黄灿灿一地,我怎么都捡不完。 抱着孩子去打预防针,医生问孩子叫啥,我说还没起名呢,医生说你随便说个,我脱口而出:梦。 当时觉得这字不错,一个叫梦的女孩,闭眼想象一下:哎呀呀,长发飘飘,深潭似的眼睛,仙气十足…… 女儿没辜负我,粉雕玉琢似的。但此后我就被“梦”缠住了,怀里搂的是实实在在的梦,夜里做的是乱七八糟的梦,我被没完没了的发财梦折腾出了耳鸣。很多医生说: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别浪费钱啦。 聋就聋吧,那个人再不耐烦也不能退货。 有很多情绪需要宣泄。稿纸铺开,顿觉自己成了女王。文字真是个好东西,比药还厉害,写着写着就忘了疼痛。 有天捡到一张报纸,突然有个想法,把俺的大名也弄上去。 大概老天爷打了一下盹,事事都和成功无缘的我,这次竟成功了。女儿举着报纸,从村头晃到村尾,还吆喝:快来看呀,俺妈上报纸了! 消息会长翅膀,风一吹,就落到了女儿老师耳朵里。得到夸奖的女儿,一改满脸嫌弃,搂着我“啪啪”一阵猛啃,那感觉真的太幸福了。为了这种幸福更持久,我又开始做梦:写吧,为了女儿的吻,加油。 更幸运的事来了。几篇豆腐块,帮我叩开了一家国企的大门。穿着蓝色工装走进单位那天,我又开始做梦:梦见自己站成一棵树,把根扎在这座美丽的城市。 这个梦有点离谱:城市那么大,你以为是你家菜园,随便搭个棚就算家了?得有房产证!为了那个巴掌大的本本,整个人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加班,半夜爬起来抢打折的蔬菜,拼了五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回头,把那人弄丢了。 “从此以后,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拿到离婚证那天我对闺女说,“都打起精神,想法自救。” 闺女很争气,自己上学的零花钱自己打工挣,幸好我也挺争气,没有哭哭啼啼让人笑话。 如今人到中年,依然被梦神追着,无处可逃。有时我也会倒过来追追梦——再过几年,我将升级为姥姥,有个可爱的小家伙围着我转。我的电瓶车,前边坐着小可爱,后边坐着老妈妈,老的依赖我,小的需要我,我成了香饽饽,这样想着,忍不住偷偷笑。 是谁说,人生有梦不觉寒?没错,有梦,才有动力,有动力,就会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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